“前面看不到队伍的头，后面看不到队伍的尾，就这样过去了，飞机来轰炸，队伍倒下了一片。”湘江边的一位阿婆还记得，当年她家公告诉她的故事。

5月29日，我们的融媒体“长征车队”来到广西桂林市的全州县。车至湘江东岸凤凰嘴渡口，这里是曾经湘江战役的渡口之一。江水沉默流淌，两岸绿意盎然。站在这里，想象1934年初冬的红色江水和两岸的血雨腥风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

凤凰嘴是红军过江时牺牲人数最多的渡口。当时最后一支渡过湘江的部队是12月1日下午赶到江边的红八军团，八军团在杨梅山与桂军追敌发生激战，之后边打边退，勉强过江，万余人的八军团最后仅仅剩下一千人。

阿婆家就在湘江东岸，当年家公只有八九岁，他亲眼看到红军队伍来到江边，背着包、挎着水壶，有的战士走路一瘸一拐。在董家渡过江的队伍遭到飞机轰炸，阿公被吓坏了，赶忙跑回家躲进被子里。而这时江面已经被染成了红色。红军过后，尸骨遍野，村民们连着掩埋了好几天。

（鸟瞰湘江渡口 赵发新/摄）

（家住凤凰嘴渡口的阿婆讲述家公的亲历场景 毛可馨/摄）

还有一支队伍再也没有机会渡过湘江，被誉为“绝命后卫”的红五军团第34师为了掩护中央纵队和红军主力过江，扛住后方敌军的压力，在地图上走出了一条悲壮的折返轨迹——他们曾经试图渡江，但因寡不敌众而被迫放弃，转而返回湘南地区打游击战，最后整个师几乎全军覆没。殿后队伍是在用生命抢救时间，用生命交换生命。

（红五军团第34师在湘江东岸折返，几乎全军覆没 赵发新/摄）

最传奇的第34师师长陈树湘腹部受伤被俘，在担架上用手亲自绞断肠子牺牲，这种刚烈生猛在今天看来实在难以想象，但它的的确确在29岁的陈树湘身上发生了。29岁，马上迈入而立之年，本来应该是一个青年成家立业，享受饱满人生的时候，但时代和命运强行给他在这里画下了句点。

（第34师师长陈树湘油画  赵发新/摄）

湘江之战最终打成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。红军面对敌军重兵围困，还受教条主义军事路线的桎梏，被繁杂辎重所累，因此成百上千的生命永远沉没在了江水中。仅据不完全统计，湘江战役牺牲的红军数量就多达5万人。而这里的每一个数字，都曾是一个年轻鲜活、充满希望的生命。

细看湘江上的故事，会觉得当时的生命多么卑微。红军战士可以为了护送一个发报机而牺牲，可以为了争取几分几秒的渡江时间而牺牲，也可以为了不当俘虏、守住战士的荣耀而牺牲。更令人叹惋的是，建国后追认烈士需要两个团级以上干部指认，但34师只剩下一个团长，尽管四处奔走，最终仍有无数烈士的姓名都消逝在江水中，再也打捞不上来。

但从另一个角度看，当时的生命也如此高贵。战争年代把人的生存空间压缩到极致，但总有一些东西是高于生存本身的，值得与生存本能做对抗，去追求一种精神信念上的光芒。到了今天，湘江边仍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追思，他们也许不知道先烈们的姓名，但先烈的精神却随江水永远流传。